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大汉钱潮悠悠情 > 第二十一回 豆豉商耍尽伎俩
    这一条街上多商贾,是长安城中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一般鸡鸣之后,街道上就开始有了行人,农民挑着新鲜的蔬果进城来贩卖,红果绿叶相得益彰,连露珠也是颗颗晶莹。可以说,是他们唤醒了城墙根下倒垂着千万条绿丝绦的杨柳,唤醒了大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唤醒了谁家阁楼上云鬓重叠懒梳妆的闺秀……长安的一天是从这里开始的,这里的一天是从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开始的。

    这日已快午时,方圆赊贷行内外一片繁荣的场景,无论是屋外的叫卖声,还是屋内打算盘的声音,或者是伙计们热情的招待声,都昭示着一日的繁华。

    正踏进门来的,是远近闻名的豆豉商人魏立,无盐淡也在大厅里。

    魏立跟无盐淡热情地寒暄了几句,算是开场白,然后从下人手里接过来钱袋,递给无盐淡:“这是上次在贵行赊贷的五百钱。多亏了子钱家慷慨解囊,让在下的豆豉能够顺利生产,现在销路已经打开了,正好赊期也要到了,我就琢磨着赶紧来把钱还上,也免得子钱家为难。”

    “魏掌柜实在是太客气了,赊期期限还有好几天,你大可不必这样着急,还亲自过来一趟,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无盐淡笑着,命钱串子把钱收下。

    “既然钱送到了,那在下也不打扰子钱家,就先告辞了。”魏立拱了拱手,转身就朝门外走。

    没想到钱串子忽然跑上去,伸开双臂将魏立给拦住,口中“呀呀”地叫着,好像在说,不许魏立离开。

    “钱串子,不得无礼!”无盐淡板起面孔教训,却见钱串子挥舞着手里的钱袋,口里依旧“呀呀”地叫着,但又没办法被人听懂,心头很是着急。

    魏立脸上闪过一丝掩饰的不自然,急着要走。

    无盐淡看出来有些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钱串子把钱袋里面的铜钱掏出来,递给无盐淡看。不仔细看还不打紧,无盐淡拿着这一串铜钱,就瞧见这一整串钱边上明显都少了一圈,有的连钱肉都凹进去一大块!

    “这……都是些不足值的轻钱!”无盐淡看了看钱,又看了看魏立。

    魏立讪笑着拱了拱手:“哟,子钱家,真是对不住了,可能是我先前收钱的时候没注意,一心就急着把钱给您送过来了。您看,不如就高抬贵手,也免得我再来来回回跑一趟?”

    无盐淡并没有受到魏立这番话的蛊惑,又从钱袋里掏出两串钱来,果不其然,这些钱不是被剪了边儿,就是缺了钱肉,明显都不足量。

    无盐淡心下已有了考量,但也没有动怒,只是将钱装回钱袋里,递还给魏立,说道:“魏掌柜,这钱恕我不能收。趁着欠条还没勾销,您还是把这些钱拿回去,换成足量的钱币再过来吧。”

    魏立的表情变得有点儿难看,虽然表面上还是对无盐淡恭恭敬敬的,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已经变味儿了:“子钱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嫌我姓魏的给的钱不值钱了?我这也是做生意赚来的辛苦钱,要是你赊贷行都不收,是要把我们这些小商人往死里逼呀!”

    无盐淡面色有些为难地说:“魏掌柜言重了。我们赊贷行打开门做生意,对所有客人都是一视同仁,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不收你的钱,是因为这些钱都是不足量的次品,如果掺杂到赊贷行的生意里面,就会乱了市场秩序。再说,我们赊贷行能够在街坊邻里赢得一些口碑,全靠的是诚信,如果把魏掌柜这些缩了水的钱币收进来,以后还怎么对外赊贷?我们这不是砸了自己的牌子吗?所以,还请魏掌柜见谅了!”无盐淡说着,拱手一鞠躬,希望能够说服魏立。

    魏立却不买这个面子,脸越发拉长了,不满地嚷嚷:“无盐淡大人何必这样迂腐?你也不四处打听打听,现在哪家赊贷行做生意,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市场上流通的都是缩了水的钱,不靠这些,我们拿什么维持生计?大势所趋,无盐淡大人如果想倒行逆施,可是要当心这后果恐怕你承担不起!”

    “魏掌柜,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鄙人也只有奉陪到底了。赊贷行乃是我多年经营的心血,我绝不允许它有任何一丁点儿瑕疵!如果魏掌柜坚持要用缩水的钱币以次充好,那我也只有拿着这些钱币,去找京兆尹大人做主了!”无盐淡见好言相劝不成,搬出了朝廷命官来打压魏立的嚣张气焰,态度一时强硬起来。

    “你,你不要不知好歹!”魏立面色大变,指着无盐淡目露凶光。

    钱串子见形势不妙,冲上来挡在无盐淡前面,对着魏立指手画脚,口中“呀呀”地叫着,似乎是很生气的样子。

    魏立正愁一腔怒火不知往哪里发泄,见钱串子出来挡枪,顿时怒从心起,一把揪住钱串子的衣领,喝问道:“哪里来的臭哑巴,敢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找死了是不是?给我狠狠地打!”魏立说着,将钱串子扔到自己的几名家丁跟前,恶狠狠地对家丁吩咐说。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何况是店里的伙计!魏立这是赤裸裸地表达对无盐淡的不满,并且也有威胁的意思。

    钱串子抱着头,张口叫喊,对魏立的行径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平日里无盐淡做人做事都很和善,也很少有上门闹事的痞子,所以店里一向安宁。眼下魏立气势汹汹的模样,让无盐淡颇觉招架不住。

    不过无盐淡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钱串子挨打,赶紧上前试图把那几名魏家家丁拉开,结果却跟他们纠缠在一起,脱不了身。

    就在魏立手下正要对钱串子动手时,从旁传来一声爆吼:“谁敢在赊贷行闹事!”

    原来是伍育之过来赴约,刚好碰上了这一幕,不禁大怒。伍育之在这条街上,也是出了名的脚踩两条道,身边随时跟着打手,也不奇怪。他这一声吼,身后的打手们都摆开了架势,就等着伍育之一声令下,出手教训魏立等人。

    “伍爷?”魏立板着面孔,先是示意手下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又转过去跟伍育之说话。他不太待见伍育之,不满的神色稍不留神就流露了出来。“怎么,伍爷如今管着那么大一个铸币行,还嫌不够,还要把手伸到赊贷行来,管别人家的闲事了?你未免是管得太宽了一点儿吧!”

    伍育之也给了魏立一个很不屑的脸色,说道:“魏掌柜此言差矣。我那伍记铸币行,乃是奉皇上的命令行事,与我个人生意无关,倒也费不了几个心思。至于方圆赊贷行,无盐淡大人不单单是伍某的恩人,更是这方圆百里人尽皆知的大善人,如果有人胆敢在这里挑事,让无盐淡大人不痛快,伍某绝然不会置身事外。”

    “为皇上做事?啊呸!”魏立朝旁边的地上啐了一口。“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骗骗小孩子都不够,还敢说出来蒙人?天下谁不知道你利用铸阳陵冥币之便,揩皇上的油,用天家的上好铜料偷偷为自己私铸钱币?你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行事?”

    “哼,只要老子能够满足皇上的要求,私底下做什么,谁能管得着老子?不过某些人就不同了。这长安城乃是天子脚下,如今有人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以卖豆豉的名义,暗地里大行‘剪凿’铜钱之实,不知是否也得到了皇上的允许?如若不然,我伍某倒是乐得代为向皇上禀告一声,看看皇上是否也愿意为某人开个特例呢?”伍育之别过脸,看都不看魏立一眼,脸上满是傲慢的神色。

    “你!”魏立气得脸色发白,说话的嘴唇都在颤抖。他指着伍育之,满面阴狠,咬牙切齿地威胁:“好你个伍育之啊!这些年你为了扩张自己的生意,到处圈占我们的地盘,挤兑我们的硬货生意,搞得我们的路子越来越窄,现在还要跳出来赶尽杀绝。你给我走着瞧,早晚有一天,要你尝尝这自私自利和多管闲事的后果!”

    魏立跺着脚说完,就带着手下灰溜溜地穿过围观人群离开了。

    正好英卓带着使君和无瑕回到了赊贷行门口,看见这一番争执,几个人都很诧异,赶紧过去询问情况。无盐淡摇了摇头,让他们安心,暗暗地叹了好几口气。

    “这个魏立,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欺负到我伍育之的头上来。到底谁给谁颜色,咱们走着瞧!”伍育之咬牙切齿地冷哼说道。他又转过来对无盐淡叮嘱几句:“无盐淡大人,像魏立这种人,利用‘剪凿’铜钱来偷铜料私铸钱币,早就是朝廷的眼中钉,你对他们根本就不用客气!”

    “唉!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时下钱币流通如此混乱,终归还是朝廷监管不力,各种轻钱、杂钱泛滥市场,不仅百姓们苦不堪言,咱们商人们也是无可奈何,很多人是被逼上私铸币这条路上的呀!”无盐淡无奈地摇摇头。

    “朝廷是该着重管理一下这钱币流通的问题了。只是即便有再严厉的律法,也不能妥善解决缺铜和技术不良的问题,所以盗铸币泛滥,仍是当务之急。长此以往,受苦的还是百姓。”英卓不无感慨地说。

    “爹,那能不能有一种铸钱技术,能够让这些盗铸的人都无法模仿呢?”使君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个小崽子,现在长大了,倒是关心起大人的事情来了。今儿的功课都做完了吗?”伍育之尴尬地笑笑。

    其他人反应过来,伍育之私下里行的也是盗铸之事,于是只好撇开这个话题不谈。在饭桌上,英卓好几次都想提及这个问题,不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就是刚有苗头就被伍育之用闲话给岔过去了。英卓和无盐淡都看得出来,伍育之是在刻意回避。对于他们俩的心思,伍育之已经猜透了,早就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所以压根儿就不给他们张口的机会。

    英卓和无盐淡自知无趣,也只好打住了这个话题。但是除开这件事以外,伍育之对无盐淡抑或是英卓一家人,都是极为照顾的。一方面这么多年来朝夕相处,多少有点情分,另一方面当然也是顾念着英卓的手艺。有英卓在铸币行主持大局,伍育之可以说是省了不少心。

    饭后,他们几个长辈聚在一起论事,就遣了使君带无瑕出去玩儿。英卓将伍育之和无盐淡带到伍记大宅后院的铸币场里,向他们展示正在研究的铜范。

    使君带着无瑕在街上闲逛,碰巧遇到了出来讨钱的钱多多和他带领的一帮小乞丐。这群家伙聚在一个角落里面,好像是在商量什么。

    只见钱多多将小乞丐们交上来的铜板一枚一枚地合并到一个钱袋子里,小心翼翼地封好,揣进贴身的衣兜里,然后又叹了口气:“最近生意越来越不好做,照这样下去,我可什么时候才能买到官,更别提发财了!我要是发不了财,你们就要一辈子跟着我受苦,被人瞧不起,那我钱多多可真是不仁不义了!”

    “老大,别着急,咱们慢慢来。靠咱们几个沿街乞讨,确实攒不了多少钱,等买到官,不知道都是何年何月了。我看,咱们得想个计策,找个真正能拿得出钱来的主儿。”其中一个小乞丐说道。

    钱多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眼前一亮:“有了!”

    小乞丐们向钱多多看的方向看过去,立马明白了钱多多的意思。

    街对面,魏家公子正带着两名仆人出来遛“狗”。魏家的实力,在这条街上都是心知肚明的,虽然魏立魏老爷总是在所有人面前哭穷,可单单是看魏家公子牵的这条价值不菲的异域巨型猫科动物,就知道要从这公子哥身上敲出一两千钱,绝对不是大问题。

    一个年纪较小的乞丐娃子,盯着魏家公子看了半天,眼珠滴溜溜转着,忽然向魏家公子跑了过去:“看我的!”他撂下一句话,就风风火火地跑到魏家公子跟前,故意往魏公子身上撞了一下,然后往后面一仰,“唉哟”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爹喊娘地叫起来。

    其他乞丐都跟着跑过来,一些人去扶乞丐娃子,一些人将魏公子给围住。

    “小豆子,小豆子你没事儿吧?”

    “唉哟,撞人了,摔断腿啦!”乞丐娃子抱着自己的腿大声嚎着,引来周围不少人驻足围观。使君跟无瑕就是被这哭喊声吸引过来的,站在人群里瞧热闹。

    “喂,你们撞人了,赶紧给钱,我们要带他去看郎中。”一名乞丐大大咧咧地伸出手。

    魏公子莫名其妙被小乞丐撞了一下,心头本就怒火丛生,惊声大叫着拍打自己的胳膊:“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哪里来的臭乞丐,竟敢撞本少爷,知道本少爷这衣服值多少钱吗?就你这条贱命,一辈子都赚不了这么多钱,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要老子赔钱?找死是吧?”说着他就扬起了拳头,朝那个说话的乞丐打过去。

    没想到他的拳头被钱多多一把抓住了!钱多多皮笑肉不笑地说:“魏公子,您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么跟我们做乞丐的一般见识?这还是个孩子,不如您就拿点儿钱,破钱消灾得了,不然你欺负一个乞丐娃子,这要是传出去,对你们魏家的名声也不太好啊。”

    魏公子正要发作,被后面的家仆扯了扯袖子。家仆在魏公子耳后低声说:“公子,老爷不让您带‘云儿’出来招摇过市的,如果这件事让老爷知道了,您又得挨骂了。不如还是拿点儿钱打发了他们,免得惹上麻烦。”

    魏公子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掏出两个铜板来,扔给地上的乞丐娃子:“拿去!赶紧去看郎中,别在这儿惹少爷我心烦。”

    “好狗不挡道!”后面的家仆也没好气儿地呵斥。

    小乞丐捡起两枚铜板来,很不屑地看了魏公子一眼:“我说公子,您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两枚铜板,还不够买几个烧饼分来吃的,您是不是也太抠门了点儿?我可是被你撞折了腿,怎么着也得要百十来文钱才够用吧?”

    “什么?你们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就你们这几条贱命,加起来都不值一百文钱,想讹老子呢!”魏公子的火气挡也挡不住,跟几个乞丐当街吵了起来。

    使君摇了摇头,对无瑕说:“虽然是乞丐们不对,但这些纨绔子弟,一天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专门欺负老弱病残和无还手之力的乞丐,真是太可恶了!

    “就是!”无瑕也皱着眉头,很厌恶地说。

    “乞丐又怎么了?乞丐的命也是命!你就说你赔不赔钱,不赔的话,我钱多多的拳头可不长眼睛了!”钱多多对魏公子说的几句话感到很愤怒,于是暴躁地叫嚣起来,抓着不肯给钱的魏公子一阵拳打脚踢。魏家的家仆和钱多多手下的乞丐们,也一齐涌上来,混战在一起。

    魏公子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比力气比不过要饭的乞丐,就连跑都跑不过,眼看着就要被他看不起的叫花子当街狠揍一顿,颜面扫地,忽然想起了手里牵的雪豹,于是对着那畜生大喊一声:“云儿,上!”

    听从主人吩咐的雪豹,张开血盆大口,跳起来扑向了钱多多,将钱多多按在地上。钱多多被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拼命挣扎着,惊恐地看着雪豹淌着涎水的嘴在他的脑袋附近晃悠,好几次都差点儿咬到他的脖子。钱多多吓出一身冷汗,围观的也没人敢来帮他,就连他手下的乞丐们都已经吓坏了,愣在原地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