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大汉钱潮悠悠情 > 第二十三回 无端由英卓遇刺
    使君跟父亲大吵之后,一气之下跑回房间闩上门,把自己关了一下午,足不出屋,直到晚饭时也不肯出来。伍育之差人送吃的过来,使君也不开门,硬是把送饭的人撵走。

    英卓看在眼里,又气又急,索性硬着心肠嗔道:“他要逞强,就由着他去吧!你们谁都别管他!”说罢,英卓就自顾自回屋了,也不管使君是不是真要饿一晚。或许他还想着,让那小子饿上一晚上,说不定就老实些了。

    使君在屋里听见父亲说的话,心头更加烦躁,于是嚷嚷说:“就不要你管我!以后都别管我!”

    两父子各自窝了一肚子火,不欢而散。使君连给无瑕开门都不肯,谁也不搭理,急得无瑕在屋外团团转,揪着无盐淡的袖子,眼巴巴地说:“爹,你看使君哥他……”

    无盐淡叹着气摇了摇头:“这父子俩赌气使性子呢。没事,让他们自个儿冷静冷静,说不准明天就和好如初了。父子哪有隔夜仇呢?”

    说完,无盐淡也没太当回事儿,就回赊贷行去了,还嘱咐无瑕早点儿回房休息。无瑕嘴上答应着,却是站在使君门口迟迟没走,一脸担心地望着门,恨不能将这道门望穿似的。

    夜深了,清澈的月光笼罩着伍府,寂静的院落里偶尔有几声虫鸣,此起彼伏,却把夜衬得更静了。

    一道黑影从远处连绵的屋顶上飞跃过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伍府大院的房顶。黑影猫着腰躲在房顶,瞧着院子里的动静。确定了四下无人,黑影跳进院子里,循着路走去。

    无瑕从长廊一头端着东西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她手上的碗里装了两个大白馒头。她怕使君半夜饿肚子,但又碍于面子,死扛着不肯出来吃东西,所以来给使君送吃的。无瑕好像做贼似的,生怕被人看见了,轻手轻脚走到使君门前,敲了敲:“使君哥,是我,无瑕呀,使君哥,你开开门。”

    里边使君正垂头丧气地坐在桌前,摆弄着桌上的几个泥土块儿,还有些赌气,但更多是闲得无聊。这时听到敲门声,使君几乎是一跃而起,开门把无瑕让进来。使君见无瑕这大半夜的还惦记着他肚子饿,心里满满的感动,把碗接过来拿起馒头就开始啃,好像吃的是什么美味佳肴似的,逗得无瑕在旁边咯咯地笑。

    “使君哥,你慢点儿,别噎着了。来,喝点儿水。”无瑕说着,把水递给使君。使君咕嘟咕嘟地灌下肚子,心满意足地擦着嘴,还不忘“恭维”几句道:“还是我家无瑕最贴心了。”

    无瑕小脸一红,瘪着嘴数落道:“还不是怪你自己,跟干爹怄什么气?我看今晚干爹也没怎么吃东西。唉,你说你们俩这是何必呢?父子俩哪有隔夜仇?”

    使君捏了一下无瑕的小鼻子,也不知道是没放在心上还是故意转移话题,一脸不以为意地说:“人小鬼大!这么板着脸的,可没有笑起来漂亮。”

    无瑕撅着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跺脚说:“使君哥你就会欺负我!不理你了!”说着就转身要走。

    使君撇了撇嘴说:“真要走啊?唉,可惜了,今晚月色这么漂亮,我还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月亮呢。”

    “看什么月亮?”无瑕回过头来,有些迷茫地盯着使君。

    “跟我来。”使君说着,不由分说地抓起无瑕的小手,一溜烟跑出门。

    无瑕来不及多想,赶紧跟上使君的步伐。没想到使君带着无瑕绕过墙角,到墙后找出一把木梯来,沿着房檐搭好,顺着木梯爬了上去。使君动作娴熟得好似猴子爬树似的,无瑕在下面仰头看着,倒也不吃惊——她使君哥哥向来是野惯了的,上可爬树摘野果,下能入河摸鱼虾。这些调皮捣蛋的事情,在小女孩眼里看来,竟多少被染上一点崇拜的色彩。

    使君爬到房顶上,回头一看无瑕还在底下一动不动,只仰着头呆愣愣地望着他,那张清秀的小脸被月色笼罩着,有点梦幻,甚至是那投影在她脸上轻轻摇曳着的树影也是不真切的,像难以追寻的梦。使君不禁怔愣良久,也不知是哪个地方被风或者是野猫弄出了一点声响,才让使君惊觉回神。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在高高的房顶上向无瑕伸出一只手:“丫头,快上来。”

    “嗯。”无瑕点点头,一头乌黑鬓发如水波晃动,带着十来岁的天真烂漫的气息,抛开小家碧玉的矜持,手脚并用爬上房顶,生龙活虎得就像树底下的野菊花一样随心怒放。

    对于使君,无瑕是毫无保留地信任,将手交到他手里,还仰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使君将无瑕拉上房顶,牵着她小心地沿着鳞片一样整齐排列的砖瓦一直走到最高的屋顶上,在平整的房梁上坐下来。

    无瑕第一次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向下看。院子里月色如水,清幽幽地洒下一片,从树枝的缝隙间漏下来的一缕一缕的月光,风轻轻吹过,幽香袅袅,也好像月光一样淡淡的。无瑕好像入了神,眼眶竟然不自觉湿润起来。

    “看,那月亮多近。”使君忽然说道。他仰着脸,看着高挂九天的半个月亮,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仿佛这样便能触碰到月亮似的。

    无瑕看了看使君:“月亮好美。”喃喃地,她低下头来,“爹爹总是说,娘亲是最爱在月光底下弹琴的。可惜……”

    可惜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美景,甚至年幼的记忆里都不曾清晰地存在母亲的面孔。她也只是在梦里看见过那个模糊的背影。使君知道,无瑕是想娘亲了,他又何尝不是?他们两个人便一同沉默着,感受着月光,像是享受着母亲手掌的温柔爱抚。

    “使君哥,那是……”无瑕忽然拽了拽使君的衣角,让使君朝院子里瞧一眼。底下院子的走廊里,有一个刻意想要隐藏的暗影,弓着身子似乎是在找路。

    “是哪个家伙睡梦中尿急起来找不着茅房了吧?还是大半夜饿肚子了,偷摸到厨房去找吃的?”使君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顿了顿,他拉着无瑕小心翼翼地下了房顶,“咱们看看去……当心。”

    使君跟无瑕悄悄地跟着前面那个暗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对方穿着一身黑衣,从头包到脚,生怕被人认出来似的,分明是种做贼的模样。使君和无瑕走到墙拐角的时候,使君停下来,小声对无瑕说:“你去喊人,就说家里来贼了。我跟上去看看。”使君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我沿路用铜钱做标记,你赶紧叫人过来!”

    “使君哥……”无瑕有点儿担心地望着使君。

    “听话,赶紧去。”使君摸了摸无瑕的头,就朝那个黑衣人跟过去。

    无瑕见状,只好赶紧扭头去叫人,免得使君出什么危险。

    月光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摸索着往前走,谁也不敢惊动旁的人。

    不多一会儿,黑衣人来到了一间卧房门前。

    使君惊诧万分,因为那正是他父亲英卓的房间。

    卧房里静悄悄的,英卓尚在睡梦之中。这个梦似乎也并不安稳。那一年铜山之祸,让英卓陷入了数十年如一日的梦魇之中,反复地在被大火焚烧的梦中受折磨。当看见最后一个手下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时候,英卓终于从梦中惊醒过来,带着一身冷汗坐起来,环顾寂静黑夜,这才长舒一口气。

    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只是那些死去的兄弟,却再也不能像他这些年一样,过上稳定安逸的生活……

    想到这些,英卓不免还是有些伤感。他垂下头,缓缓吐了一口气,忽然他肩膀微微一颤,眼眸里刹那间闪过一道精光。他没有动弹,右手却不动声色地摸到了炕沿下。就在这一瞬之间,一道黑影蹿出来,跳到英卓面前,一柄寒光熠熠的长剑直刺英卓眉心,不偏差分毫。英卓只觉一股凛冽寒气扑面而来,杀气腾腾不留丝毫余地,如果不是他早有警觉,可能根本躲不过这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英卓抽出宝剑,迎面对击挡住刺客一剑。他见来人黑巾蒙面,一身黑衣劲装,心下明白这是遭了刺客!虽然英卓不知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来人这般想要取他性命,但他不得不竭力还击,免得做刺客剑下冤魂。

    两人惊鸿游龙一般在房间里缠斗,很快打得如火如荼,房间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摔得一塌糊涂。英卓见对方如此歹毒,似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他的性命不可,不禁在对峙时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我任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阁下竟招招要我性命?”

    “任英?呵,好一个任英!不管你是任英还是英卓,今日都要为你曾经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刺客厉声呵斥,旋即举剑刺向英卓。

    刺客的话让英卓着实一愣。多少年来,英卓虽不曾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一直对外自称“任英”,这些年知道他真正身份的只有郭解和伍育之这少数几个人,就连无盐淡都瞒着,除此之外也就身从前与他打过交道的人才能认出来。那么对面这个刺客究竟是什么身份?

    从刺客的喊话来看,英卓猜测这恐怕是自己曾经的仇家,但他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仇人,会恨不得将自己置于死地。

    难道是他?

    英卓有一刻的恍神,脑海中浮现秦岭山中与师弟震旦比试的画面。当时英卓还是少年,年纪不过比现在的使君稍大,同门师兄弟两人在师父的见证下比武过招。两人正是打得难解难分,震旦眼见不敌,一猫腰从长靴里抽出一把暗器朝英卓掷过来。英卓惊诧后退两步,千钧一发之际,下意识地飞出两枚铜钱,使出一招“金刀刻模”,本是想打退震旦发出的暗器,谁曾想两人的师尊长安雪见震旦在比试中恶意暗算,先出手挡下了震旦的暗器,而英卓掷出的铜钱没了阻挡,径直飞扑在震旦脸上,正中震旦右眼。只闻得震旦一声惨叫,摔坐在地上,捂着右眼哇哇大叫,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断往外渗……

    时至今日英卓还能听见震旦痛苦大叫的声音,并且隐隐怀着一丝愧疚之心。当时虽是震旦先恶意暗算,但毕竟最后是英卓伤人。让同门师弟失去了一只眼睛,英卓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甚至觉得后来师弟叛出师门也是他的责任。所以看到刺客的时候,英卓下意识想到的只有震旦。但旋即他又发现,刺客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并未见得半点损伤,不可能会是师弟震旦。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英卓愣神的当口,刺客已经趁机冲上来,眼见就要刺伤英卓。房门忽地被撞开,使君冷不丁出现在门口,一枚铜钱脱手而出,飞向刺客。刺客用剑去挡铜钱,却被回过神来的英卓反手扣住肩胛骨不得动弹。刺客旋即扭转身子向英卓挥了一剑,被英卓躲过,更顺手抓下刺客的面巾。刺客向后弹出数米,有点儿惊诧地瞪着英卓。

    两个人面面相觑,竟有片刻愣神。

    “太子殿下……”英卓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几乎要叫出口!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再一次和当年的故人相逢,而且这个人,还是与他的恩主吴王的太子刘驹,也就是使君的亲哥哥!

    不等英卓仔细体会这种复杂心情,刘驹将宝剑脱手,朝英卓刺了过来,使君大叫一声:“爹!小心!”然后快速跑上前将英卓扑开,惊险躲过刘驹一剑。脱手的宝剑“咣”的一声直接戳进了后面的墙上,竟然深入几分,若是扎在人身上,绝不会是轻伤。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一片急匆匆的脚步声。房中三人同时扭头往门口看去,外面院子已经被火把照亮,正是无瑕叫来的家人纷纷赶过来抓刺客。

    刘驹咬了咬牙,知道不能再逗留下去,于是恶狠狠地对英卓说道:“英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给我记住了,我父亲和弟弟这笔血海深仇,早晚有一天我会跟你算清楚!”

    说罢,刘驹飞快地从窗户跃了出去。

    使君连追两步,却被英卓拉住。英卓摇了摇头:“别追了。”使君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从窗户逃跑的刘驹,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是外面的人进来了一些,使君忍了忍,便没有说出来,只是跟来的人说了几句和刺客有关的话,大家便去追赶刺客去了。

    “使君哥,你没事吧?”无瑕焦急地扑上来,拉住使君左瞧右看,生怕使君有一点损伤。

    使君笑着说:“我没事,傻丫头。好了,时辰不早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听话。”

    无瑕一脸担忧地望着使君,确定使君真的没有什么事,才答应回去睡觉,却也是使君送她回房间才肯。使君离开房间时还特意看了一眼父亲,英卓正在看着被撞破的窗口愣神,表情很是复杂,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使君说:“爹,我们先回去了。”英卓也好像没放在心上似的,敷衍地点了点头,便不作理会。使君抿了抿唇,把刚想说的话又使劲儿咽了回去,带着无瑕离开了。

    惨白的月光从破掉的窗户照进来,落在英卓的脸上,他的脸色也是惨白的。

    这天午饭过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太阳光白晃晃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孩子东窜西跳的,活泼得很,无瑕也在其中。郭解从外面回来,看见无瑕活蹦乱跳的,不免跟着笑起来,还嘱咐几句,但一扭头瞧见使君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坐在旁边的石阶上。郭解觉得奇怪,平日里使君总是陪着无瑕,怎么今天他没跟无瑕一块儿玩?

    “小子,一个人想什么呢?”郭解走上前,拍了一下使君。使君回过神来,站起身嗫嚅地叫了一声:“郭叔。”

    郭解看使君一脸蔫样,不禁问道:“怎么了,病了?”

    使君只是摇头,不怎么说话。但他欲言又止的神色,让郭解更加好奇,追问道:“听说昨晚后院遭了贼,你当时看见了,是不是吓坏了?”郭解寻思着,虽然使君平时看来胆子挺大,但是昨天晚上遇到的那是刀光剑影的搏斗,以使君这样的年纪,说被吓着了,也是情理之中。

    但使君还是摇头,这就让郭解有些纳闷了。不等郭解继续问,使君支吾着开口说道:“昨天晚上来的那个人,他、他说了一些话……”

    “他说什么了?”郭解皱起眉头,很是不解,难不成使君在这里憋闷了半天,就是因为昨天刺客的一句话?他也有些好奇,那刺客究竟是说了什么,让使君这般纠结。“我也是听说了这件事,所以过来,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既然你说起来了,那你就先给郭叔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使君犹豫了一会儿,一双手垂在大腿两侧,竟然不自觉揪住了自己的衣角。好半晌,他终于才低声说:“那个刺客说,他来找我爹,是为了给他父亲和弟弟报仇!郭叔,我爹他……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什么不好的事情?”说罢,使君抬起头,用质询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郭解,似乎是希望郭解给他一个答复。

    郭解听到使君的话,顿时吃了一惊,脑海中很快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说起来,当年七国叛乱之后,吴王刘濞虽然伏诛,吴太子刘驹却一直潜逃在外,音讯全无。郭解正是想到,难不成是刘驹回来了?

    除此之外,郭解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潜入到伍府中,向英卓讨这份仇。这样一想,郭解更觉担忧,但他没有自乱阵脚,依旧镇定地对使君解释道:“小子,你爹是什么样的人,别人可以怀疑,但你绝对不可以。你给我记住,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能动摇。你要相信,你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是我此生最为敬佩的兄长,更是你值得用一生去尊敬的父亲,知道了吗?”

    使君愣愣地看着郭解,只见郭解眼中充满坚定的神色,丝毫不容置疑。但使君心里还是放不下,便又小声问道:“可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爹心里藏着好多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时候,他总说,有些事情不能告诉我,要等到以后有机会了,才能跟我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爹还是不告诉我?”

    郭解深深叹了口气,拍着使君的肩膀说:“你还小,那些事情并不是你这个年纪可以接受的。唉,总之,你要是愿意相信郭叔,郭叔是不会害你的,你记得这一点就是了。”

    这时候无瑕跑上来,拉着使君去玩游戏,使君这才勉强答应了,跟着无瑕跑开。

    郭解进了屋子,瞧见英卓坐在桌前,一手拿着模子,一手拿着刻刀,但他的思绪并不在刻模上面,而是盯着一个点在发呆。郭解猜测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走上去连叫几声“大哥”,让英卓回过神来。

    “少帮主,你来了。”英卓很熟络地拉开凳子让郭解坐下,两兄弟攀谈起来。英卓最关心的当然是山中的事情,先就问起来:“山里的情况怎么样了?阿俊他……”

    郭解笑起来,说道:“大哥放心好了,阿俊他很好,那对山民夫妇都是善良淳朴的人,自己膝下又无儿无女,一直将阿俊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这次去看阿俊,比上次又长高一个头了,跟使君比起来倒也不差。”郭解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比画着英俊的身高。

    英卓看着,有点儿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

    “对了,大哥,听说你昨晚在房间里遇到刺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有受伤?”郭解话锋一转,提到了这件事上。

    英卓脸上顿时失了几分血色,眼眸里的光也是灰暗的。他摇了摇头:“一点儿皮外伤,并不碍事。”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郭解见状,只好进一步问:“那刺客的身份可有查明?对方能摸清你的住处,专程来谋害你,定不是寻常的矛盾,恐怕是来者不善。大哥可要有准备!”

    “伍育之大人派人去追,但还是让对方逃掉了,倒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这么惦记着我这条性命。”英卓的目光不自然地看了一眼别处,简单地敷衍了两句,但眼神里透出的情绪明显有些复杂。郭解看在眼里,并不点破,他也知道如果来人当真是吴太子刘驹,事情就非同小可,英卓有顾虑也是理所应当。

    “那大哥现在有何打算?”郭解追问道。

    “既然刺客跑掉了,以后加强防范就是,也不能杯弓蛇影,就被吓得畏手畏尾,什么都不敢做了。说起来,我最近倒是在研究一种东西,将铜钱的模和范结合起来,如果能够成功,那么日后我们铸钱就能省去很大一部分工序。这不单单是为了我们自己,可以说也是整个铸币工艺的巨大突破。”英卓说起来颇有些兴奋,摆弄着手里的刻刀和未成型的模范。

    “大哥不愧是一代‘钱王’的亲传弟子!这样的工艺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你与尊师才能做到。”郭解感慨地说。

    英卓谦虚地摇了摇头:“少帮主谬赞了。其实我还不是很有把握能够做到,只能说尽力而为了。唉!凡我今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使君的将来,但那孩子顽性未改,我真怕辜负大王的托付……”

    “大哥不必着急,我看使君那孩子精灵得很,也有悟性,等他再长大些,就会明白大哥你的苦心。”郭解劝慰。

    “但愿如此!”英卓叹息一声。

    房间外面,使君贴着墙附耳聆听屋内的谈话,表情复杂地低下头,旋即快步走开了。

    夏天的小院里,绿荫浓密,虫鸣在草丛中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在一声声蝉鸣之中,响起无瑕银铃般欢快的叫声:“使君哥——”紧接着就看见一道淡粉色的身影,飞快地跑向使君的房间。

    无瑕手里抓着一把又细又长的草梗,兴冲冲地对使君摇晃:“使君哥,我们去玩投掷游戏吧!”

    使君正坐在桌前忙碌着什么,听到无瑕喊话,匆匆地抬头瞥了她一眼,说:“你自己去玩吧,妹妹。”

    无瑕撅起小嘴问:“为什么啊,使君哥哥,你不跟无瑕一起玩吗?”

    “妹妹听话,使君哥还有要紧事要做呢。”使君用哄小孩的语气对无瑕说道。

    “使君哥你在刻钱模?”无瑕瞧了一眼使君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感觉颇有些惊奇。

    “看你一脸奇怪的样子!难道你们真的都觉得我那么不济,连钱模都不会刻吗?”使君脸上带着一丝沮丧的神情问道。

    无瑕见使君这副模样,故意没好气地嗔道:“谁说的!在我心里,使君哥是最厉害的!只是,这种事情,平时都要干爹监督着你,你才肯去做的,练功也是。怎么今天这么发奋,宁愿坐在这里刻模子,都不跟我出去玩呢?”

    使君听无瑕说这话,也没一点开心的神色,反而更加愁眉苦脸,用一只满是灰的手托住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刻刀,任凭那把小刀在五根手指之间来回旋转。他叹着气说:“都是我平时太贪玩了,所以爹老是对我不满意。我一定要做些事情让他看看,我没有他想的那么没用!”

    使君好像下决心似的,说话的口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决,连无瑕听了都大为吃惊,因为眼前的使君并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人。无瑕想,难道是那晚上的刺客,真把使君吓得连性情都变了?

    使君说完,转过头来看见无瑕还愣愣地站在门口,手里抓着草梗,便说道:“我的好妹妹,你自己去玩吧。”

    无瑕咬了咬嘴唇,害怕打扰到使君,只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使君见无瑕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于是嬉笑着对无瑕说:“你自己可要小心点儿!我听说最近长安城里有不少人家的孩子都被人贩子拐了去,我家无瑕妹妹长得这么漂亮,哪个人贩子不争着抢着呢?”

    无瑕脸上一红,跺着脚嗔道:“使君哥,你取笑人家,不跟你玩了!”说罢,无瑕就一个人跑出去了,逗得使君兀自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