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寒冬,北风呼呼,吹起残枝败叶,在空中飞舞。耿恭每日在城墙巡视,军中粮草日益减少,士卒吃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少,一个个面黄饥瘦,他们到山间打猎,可是已是冬季,哪有什么动物?只见漫山空空荡荡,都是风四处奔跑的声音,树光秃秃的,想找些野草来充饥都不可能。
耿恭叹着气,剥了些树皮,拿回营地,加点粮食,一起炖了,勉强当作一餐。这时,范羌来报:“大哥,许多百姓在营外,说要见你。”耿恭出营,见百姓一个个瘦骨嶙峋,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忙道:“父老乡亲们,这么冷的天,你们不在家里,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一名长者道:“耿将军,军中无粮,我们百姓特地将家里的粮食拿来,献给将军,请将军笑纳。”耿恭见百姓手中的提篮内,有一些红薯、小麦等,十分感动,道:“唉,因为我,乡亲们历尽劫苦,前无水饮,今无粮食,我惭愧万分,哪里还敢要你们的粮食呢?现下还是初冬,来春遥遥,匈奴不知什么时候能退,乡亲们将粮食拿回,省吃俭用,共渡难关罢。”
长者道:“大敌当前,军中无粮,如何打得过匈奴?城一破,就是有万担粮食,也无济于事,唯有一死。望将军拿走粮食。”
“是啊,耿将军,城一破,我们命都没有了,留着这些粮食有什么用啊。”百姓纷纷道。
耿恭执意不肯,百姓怏怏而退。
天慢慢黑起来,又到了晚餐时间。汉兵每人一碗稀饭,说是稀饭,不如说是水好了,碗里不过稍稍有点米。可是没有办法,不这样,恐怕撑不过一个月,以后,以后怎么办?多少次,耿恭站在城头,望着茫茫无边的匈奴军营,叹惜不已。
高锋上城,满脸喜色,道:“大哥,百姓们又来了。”
“又来献粮食吗?传令下去,不得接收父老乡亲的粮食!”
“大哥,这回有点不同,他们送来一大锅野猪汤呢,说将士们守城辛苦了,犒劳犒劳咱们。”
耿恭迟疑不定:“匈奴断我水源百余日,山中早没有猎物了,哪里还有野猪呢?走,看看去。”耿恭下城。只见一名长者,带了几个年轻人,抬着一大锅肉汤,热气腾腾,肉香阵阵,那整日吃稀饭的汉兵,如何把持得住?一个个垂涎三尺,直勾勾盯着那汤。
长者道:“将军,刚刚回去途中,恰好碰到一只野猪,我们合力将它打死,熬成一锅肉汤,献给将军,聊表心意,望将军这次不要拒绝!”
耿恭见那年轻人脸上,有些泪痕,神色也是有些悲伤,甚是奇怪,问道:“这位兄弟为什么面带悲伤?”长者不慌不忙道:“打野猪之时,他的小孩被野猪咬伤了,因此十分伤心,将军见笑了。”年轻人点头称是。耿恭也不好说什么了,令人将肉汤收下,分给众将士,长者十分高兴,欣然回去。
汉兵饥肠辘辘,得了肉汤,当然高兴,一个个欢声雀跃,捧着肉汤,顾不得烫,三口两口,便吃了个底朝天。耿恭端着半碗肉汤,心想:“百姓也没有粮食,饿死无数,却屡屡将粮食送给汉军,现在又送来肉汤,这番情义,比山还高,比海还深,无论如何,为了百姓安危,我一定死守此城,不让匈奴入城半步!”正自想着,范羌匆匆而来,道:“大哥,这个汤有异样?”
“啊,什么异样?”耿恭一惊。
“大哥,长者撒谎,这不是野猪汤!我以前打猎,不知吃过多少野猪汤!野猪汤味虽鲜美,却有一股浓浓的腥味,这股腥味,是怎么也去不掉的。大哥,你喝喝碗里的汤,哪有一丝腥味?”
耿恭闻了闻,又细细喝了一口,慢慢品尝,道:“这个汤比较细嫩,确实无一丝腥味!如果不是野猪汤,那是什么汤?百姓为何又骗我们?”
范羌欲言又止,耿恭道:“快说吧,我不怪你。”
“大哥,这是人肉汤!”
耿恭吓了一跳,惊道:“人肉汤?怎么可能?”他突然想起那几个抬汤的年轻人,满脸哀伤,心念一动:“难道真是人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