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锦衣柱国 > 第二十章 惊不惊喜?
    刘球被拿这事,说到底是文官触动了太监的利益,更具体的说,是刘球触动了王振的利益。

    本来上疏陈事挺好的,皇帝要求群臣上疏,懂事点的臣子不痛不痒捡着便宜的事说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古往今来,皇帝求贤求谏的诏书有过无数次,每次皇帝都说得十分恳切,可是,谁当真谁就输了,皇帝同样会十分恳切地把说真话的臣子千刀万剐。

    刘球这种认真的臣子当然不少,认真上疏陈事的臣子也不少。然而,刘球是唯一一个拿司礼监说事的。

    原本前任宣宗皇帝就觉得臣权势大,于是扶持出司礼监与文官分庭抗礼,也就是说,皇帝已对渐渐成型的文官集团感到不满、忌惮了,这才有了司礼监的闪亮登场,所以对于文官,皇帝内心的本意是想削除打压的,这样才能维持朝局的平衡,而王振此人,不得不说是心窍玲珑之辈,或许看出了当今天子内心深处的本意,恰好这个时候冒出个得罪了他的刘球,王振焉有不拿他开刀之理?

    而文官们群起抗谏的奏疏飞到天子案头,而天子却留中不发,其深意也在这里了。

    正愁文官太多,势力太大,已严重威胁到了皇权,正想弄死一批文官来个杀鸡儆猴,王振那么争气给朕找到了开刀的理由,朕脑子被门挤了才会给文官出头。

    于是,六部大批文官入狱,接下来的董磷入狱,刘球入狱……王振大手一翻一覆,在朝中掀起了滔天的风浪,而宫闱中却毫无动静,似乎更像是乐见其成,其原因便在此了。

    刘球入狱了,按说此人是王公公最恨的人,入狱后应该马上就会结审,然后斩立决,然而奇怪的是,刘球被定了罪名,却没有任何处置结果,人关在诏狱里没了下文。对朝局有着清醒认识的大臣们心中愈发沉重,他们仿佛预料到了文官们更加不妙的处境,刘球没被杀不是因为王公公心慈手软,更大的可能是,刘球被抓还不够,王振要借用刘球拉更多更重要的文官下水。

    …………

    朝堂风浪不息,这些跟袁彬毫无关系,上层人物的争斗丝毫不能影响底层人物的情绪。

    不知不觉,袁彬的手头比以前宽松了许多。寻常出个门,怀里常揣着几两散碎银子,有时候甚至会有一锭完整的五两银元宝,按目前大明的物价来说,五两银子足够在京师最好的青楼请一桌席面,叫两个模样秀丽身段婀娜的雏粉儿坐在怀里上下摸索个痛快。当然,顶级花魁娘子之类的还是远远不够,有能力消费花魁娘子的大多非富即贵,人家随手扔给老鸨的赏钱都不止五两。

    袁彬的钱来路并不正,仍是吏部底层文官们送来的,不收还不行,人家一片盛情,自从六部官员被拿了不少进诏狱后,吏部文官们似乎全都开窍了,对陈公公和袁彬两位代表厂卫的坐探态度忽然来了个大转弯。

    原本高傲的厌恶的冷漠的各种眼神,最近几日忽然变得异常的亲切热情,每日袁彬在衙门里遇到各级官员,那眼神喜悦得如同见到亲爹似的,一个个主动上前行礼,露出温和的亲和的各种微笑,而袁彬,只需要对各种笑容同样报以微笑,大家便一团和气,那父慈子孝的画面令袁彬的心情非常愉悦。

    更何况,除了热情的笑容,袁彬还收获了许多意外之财,很多底层文官以前对他不搭不理的,如今也莫名其妙偷偷塞银子过来,袁彬客气推让一下还不行,被拒的人顿时脸色苍白,一副被厂卫盯上命不久矣的惨然模样,为了安他们的心,袁彬这才不得不勉为其难收下银子,——这话说出来谁信?无所谓,反正袁彬真是这么想的。

    所以这段日子袁彬过得可谓春风得意,收钱收到手软。

    事实上,上层人物的争斗或多或少还是影响到了底层,以前厂卫坐探在衙门里往往被人厌恶甚至仇视,如今司礼监王公公对文官们狠狠亮了一回屠刀,文官们顿时变得乖巧了,厂卫这次立威效果很卓著,间接性的膨胀了袁彬的钱袋。

    袁彬的日子好过,陈公公的日子自然过得更舒坦了。袁彬好几次看见有文官偷偷给陈公公塞银子,人家塞的银子可不是几两散碎,而是沉甸甸的一包银锭,袁彬悄悄算了一下,估计这几日陈公公收受的贿赂少说有数千两之数,相比袁彬手头这点散碎银两,袁彬暗暗嫉妒不已,甚至有一种再次揭举几个不长眼的文官的冲动,区别待遇太明显了,明显不把锦衣卫坐探当干部呀,锦衣卫怎么了?锦衣卫就比东厂矮一头吗?

    ——是的。

    承认这个事实的袁彬只好黯然叹息,然后默默在小本本上给陈公公记上一笔。

    总的来说,袁彬最近在快乐与痛苦交织的情绪里度过的。快乐的是自己几乎每天都有银子拿,相比以前父子二人指望着每月那点微薄俸禄过着紧巴巴日子,如今的收入可谓云壤之别,痛苦的是,他与陈公公的区别待遇太大了,这让袁彬心里产生了严重的不平衡。

    …………

    手里拎着一只烧鸡,另一只手上拎着一坛老酒,胳膊肘上还挂着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两斤羊杂碎,袁彬志得意满地走在正东坊的街上,面带微笑接受路旁熟人的行礼。

    回到家门前推开柴扉,袁彬探头环视一圈,见老爹又坐在院子里发呆,无神的眼睛望着夜空,不知在回忆着什么。

    见袁彬进门,袁忠皱了皱眉:“每次见你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老夫便想抽你,你在外面究竟做了多少亏心事,进自家门都得先探查一番才敢进来?”

    袁彬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孩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被人弄伤了可就大大不孝了。”

    袁忠怒道:“自己贪生怕死莫跟孝不孝扯上关系,你少气老夫几次便是大孝了!”

    袁彬急忙递上手里的酒和菜,道:“爹,您先别急着训斥,先填饱肚子,今日酒菜可不错,孩儿特意从城南坊的福宾楼给您买的,您尝尝?”

    袁忠看着儿子手上的酒菜,眉头越皱越深,沉声道:“彬儿,最近你每日买那么多好酒好菜回家,老夫算了算,单是这笔开支约莫不小于十两之数了,你哪里来的钱?”

    袁彬笑道:“孩儿挣钱的法子多得很,您老放心吃放心喝,绝对不闹肚子。”

    袁忠敲了敲桌子,脸色有些阴沉了:“快说实话,否则老夫把你的酒菜扔出去喂狗。”

    “爹,您的脾气如此暴躁,将来怎么续弦娶亲呀?会吓着我后娘的……”

    袁忠怒色愈盛:“敢教训老子了,嗯?”

    “不敢,您先坐,咱们边吃边聊,菜都快凉了。”袁彬将老爹恭敬地搀回桌边。

    袁忠坐回桌边,哼道:“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吧?告诉你,不论你将来混得如何富贵,老子想抽你的时候照样抽!”

    坐正了身子,袁忠冷冷道:“钱财究竟什么来路,快说清楚!”

    袁彬犹豫了一下,道:“有两个答案,您选一个?”

    “两个答案?你先说说。”

    “第一个答案,最近城北有一家富户不知为何突然疯了,每日跑到大街上看着路人傻笑,发疯时的表现就是不断给路人塞银子,一两到五两不等,路人不收都不行,谁敢拒绝他就满地打滚撒泼,孩儿为了不伤他的心,每天要从他家门口路过十几次,累死我了……”袁彬虚弱地擦额头。

    袁忠目瞪口呆看着他:“…………”

    “呃,第二个答案呢,孩儿如今在吏部衙门当差,爹您也知道孩儿长得白净英俊,颇为讨喜,令人一见便心生仰慕,衙门里的大人们特别喜欢孩儿,有事没事便掏几两银子表示对孩儿的喜爱,稀里糊涂的,孩儿就发了笔小财……”

    见袁忠仍旧一副痴呆的模样,袁彬忍不住问道:“呃,爹,这两个答案,您喜欢哪一个?”

    袁忠回神,脸色越来越阴沉了:“两个答案都是扯淡的鬼话,把老夫当猴儿耍么?快跟老夫说实话,钱财究竟哪里来的!”

    “爹,看孩儿诚恳的眼神……正确答案是第一个,真有疯子给孩儿塞钱,惊不惊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