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享受着几位美人按摩捶腿,一边品尝着新鲜可口的上贡水果,和安帝赵焞安在感得舒服之余,却不免有些无聊。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不仅可以在宫里看戏,甚至还能微服出宫去百花楼或怡香阁等青楼去找各式美人开心。
可是如今到处都瘟疫横行,他不仅不能出宫,甚至连招些戏班子进宫唱戏都不行。这时间一久,喜欢热闹的和安帝自然会觉得有些乏味。
按道理来说,作为皇帝,不仅要掌管万民,还要统领百官,应该是很忙的。
但他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帝,很多事情都是由谢家等人直接定夺。
他只要在谢家送过来的奏章上写个“准”字即可,之后就再也与他无关了。
换句话说,一切都有谢家和安国公顶着,他只要做个听话的皇帝,就可尽情享受皇帝的生活。
这种像傀儡一样的生活,对于像皇伯父靖安帝或堂弟赵焞丰这些想成为一代名君的皇帝来说或许难以忍受,但对于赵焞安来说,他倒是挺享受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或许在其他勋贵和官员眼中,他是个碌碌无为的昏君。
但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并且安安稳稳地继续做这个皇帝。
谢家要的不是堂弟赵焞丰这样刚愎自用、老想自己掌权的皇帝,他们要的是像他这样安份老实的傀儡。
有野心有抱负又怎么样?皇伯父靖安帝和堂弟赵焞丰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个死在兵变当中,一个死在胡人手里,两父子都不得好死。
他才不要学他们一样,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所以他不仅不会反抗谢家,反而还要好好巴结他们。
如果运气好,谢家暂时不想改朝换代的话,那他的儿子就能继承他的位子也当上皇帝。
就算谢家真想篡位,只要他肯乖乖配合“禅让”的话,至少也能封个万世侯之类的爵位平安退位。
所以不管怎么算,只要他乖乖听话不搞事的话,谢家就不会为难他。
就因为抱着这样的打算,赵焞安从登基第一天起,就对以安国公为首的谢家唯命是从,从不敢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
基本上是安国公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听话得很。
也正因为他这么上道,谢家除了军政之事不让他沾手以外,其余该有的贡奉那是丝毫不缺的,就连他喜欢微服出宫逛青楼这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到。
当和安帝正无聊之际,一个太监走过来禀报说:缉事府指挥使吴康贵求见。
听到吴康贵要覤见,几位原本正在服侍赵焞安的妃子顿时眼睛一亮,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雀跃的神情。
赵焞安看到她们的反应,不禁有些不高兴地道:“怎么,你们很想见到他?”
一个最为得宠的妃子娇笑道:“看皇上您说的,我们不是想见他,只是想看看这回吴大人又给皇上您进贡了什么好东西。
上次他进贡上来的南洋珍珠,按照他的方子磨成粉以后用来敷脸,确实能让肌肤变得更加白嫩。
我们姐妹几个正想求求皇上您,能不能让吴康贵再多拿些南洋珍珠过来,好让我们别断了炊。”
“这有何难,我等一下就叫他多送点过来,保证让你们用个痛快。”
“谢皇上,皇上真是对我们太好了。”几个美人一边说一边向他撒娇。
赵焞安十分得意地笑了起来。
说起这吴康贵,也算是条好狗。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当年赵焞安刚登基的时候,原本想换掉既是堂皇弟赵焞丰的大舅兄,又是其心腹的吴康贵。
没想到这吴康贵挺会做人,还没等他开口换人,就偷偷地把大把银票塞了过来,足有上百万两之多。
据说缉府事这么多年来从经办的案件官员那里捞到了不少油水,看来果然是真的。
看到对方这么上道,赵焞安就暂时放过他。
吴康贵为了保住自己缉事府指挥使的位置,这么多年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宫向赵焞安上贡搜刮回来的银子和各种奇珍异宝。
收礼收习惯了的赵焞安终于决定不换人了,让他继续当这缉事府指挥使。
这下吴康贵终于放下心来,继续不遗余力地给唯一能保住他的和安帝赵焞安送钱送礼,从不敢间断。
吴康贵之所以要不计血本地这样做,那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以前得罪的人太多。
如果他真的失去了缉事府指挥使的权力,很可能会遭到那些人的疯狂报复,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位置。
就这样,一个负责收钱收礼,一个负责到处去搜刮财物珍宝来上贡,两人形成了狼狈为奸的同盟关系。
因为抱上了和安帝这条新大腿,吴康贵再次成为京城一霸,无人敢惹。
在怡和殿里,和安帝接见了吴康贵。
吴康贵进宫,果然又是向他上贡来的。
这回除了大把的银票和金银珠宝外,还上贡了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例如一到点就会发出鸟叫声的铜钟,会自己跳舞的音乐盒,以及一些洋人贵妇穿的新裙子。
这些东西都是吴康贵从洋人那里买来的,据说花了大价钱。
“吴卿家有心了,朕很满意。”看着这些新奇的小玩意,赵焞安照常勉励了一番。
“谢皇上嘉奖。”吴康贵赶紧跪下磕恩。
“卿家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对了,你上次拿过来的南洋珍珠还有吗?朕的几位美人颇为喜欢。”
“有的,有的,回头臣就派人送进宫来。”
“好,有你这样的忠臣掌管缉事府,朕就放心了。”
“皇上龙恩深重,微臣受宠若惊,微臣以后一定会继续尽心尽力为皇上效命。”
看到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和安帝颇为满意。
虽说他是个手无兵权的空头皇帝,但至少像吴康贵这样的小人,还是肯听他号令的。
然而志得意满的和安帝却并没有发现,吴康贵这副表情与其说是诚惶诚恐,还不如说是一脸的心虚。
当吴康贵出宫后,他立刻坐上了自家马车。
只是奇怪的是,马车里面早就坐着另一个男人。
那人三十来岁,五官平庸,是那种不容易让人记住长相的类型。
吴康贵一见到他,立刻气急败坏地说:“你们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好了,快把解药给我。”
那个男人盯着他的眼睛问:“那些东西确实已经送到皇上手里了?”
“自然是真的,难道这还有假吗?别说这么多,快把解药给我,快!”吴康贵说话之间,越发感到自己的肚子一阵绞痛,感觉自己快要毒发了,急得不行。
那个男人看他不像说谎,这才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瓶子交给他。
吴康贵打开瓶子后,从里面倒出一颗手指头大小的药丸。
捏着这颗药丸,他半信半疑地问:“这解药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如果堂堂缉事府指挥使真的死在这里,那事情就闹大了,这可不是我们想见到的。”
听他说得有理,吴康贵这才把药丸吞了下去。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还是药丸真的起效,没过多久他就感觉腹痛明显减轻了许多。
他知道这些人指使他把东西送进宫里肯定不怀好意,但因为被他们逼着吞下了毒药,他不敢不照他们说的去做。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跑路的准备,等一下回府就立刻收拾细软连夜逃出新京。此地已经不可久留。
就在他想从那个男人嘴里再多套一些话时,他忽然觉得眼皮发沉,泛起了一阵强烈的睡意。
“这药……”还没等他问完这句话,他就已经直接昏了过去。
那个男人见他昏过去后,稍稍提高音量对外面伪装成车夫的同伙说:“事情已经办好了,我们去码头送货。”
“是。”车夫立刻调转方向往码头驶去。
……………………
几天后,大魏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大事:宫里爆发了瘟疫。
不仅和安帝和几位妃子感染了散疮,就连两位皇子也相继得了散疮。其他受感染的太监和宫女更是有上百人之多。
原本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谢昱珩一听此事,顿时大惊失色。
如果是以前靖安帝刚刚驾崩,谢家还掌握着天下的话,赵家的人死得再多也不要紧,大不了就是换皇帝而已。
但如今前有瘟疫肆虐,后有胡人入侵,正是人心惶惶之时。
和安帝虽然只是个傀儡皇帝,但对于如今的大魏朝廷来说,却是一面能够聚集人心、共同抗胡的大旗。
如果这时候和安帝出了什么事,对于众多原本就充满恐慌的大魏军民来说,肯定会造成极大的冲击。
而且最要命的是,唯一的两位皇子也感染了散疮,这下连传位的人都没有。
万一和安帝真的病死,难道还要再从赵氏分支那里找人继承皇位吗?
先不说这人选方面能不能让人信服,光是这整套流程搞下来,也不知要花多少时间。
为了避免恐慌,谢昱珩立刻下令封锁整个皇宫,严禁此事外泄,违者杀无赦。
在封锁消息之余,他还派人去调查这瘟疫是如何传进皇宫来的。
经过这一调查,发现最近只有缉事府指挥使吴康贵曾经进宫给皇上送过东西。
而且就在他送完礼几天后,宫里就爆发了瘟疫,这时间也太巧了。
谢昱珩立刻派人去长春侯府抓捕吴康贵。
结果这上门一搜,却找不到吴康贵本人,而且据说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这下更加坐实了吴康贵畏罪潜逃的罪名。
谢昱珩大怒,随即查封了整个长春侯府,把包括吴康贵的父亲长春侯以及他的妻子儿子在内,全府上下所有人都关进了缉事府进行严厉的盘查。
虽然没有落到缉事府手里,但此时的吴康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被这些来路不明的人通过水路偷运到徐阳府,正被胡人所占领的徐阳府。
“你就是鼎鼎大名的缉事府指挥使吴康贵?”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蒙着脸的仇先生打量着面前这个手脚被绑、瑟瑟发抖的男子。
“小人正是吴康贵,大人有何吩咐请尽管开口,不论是上刀山下火海小人一定照办。”吴康贵尽量赔着笑脸道。
“你不用紧张,你我无冤无仇,老夫并不会对你做什么。
相反,你这几年所做的事还帮了老夫不少忙,我应该跟你道谢才对。”
“大人过奖了,这是小人该做的。”听说对方不会杀自己,吴康贵这才放下心来。
“你想不想知道,老夫为何让你把东西送进宫里?”
“大人高瞻远瞩,这样做一定有您的道理,小人不敢妄猜。”
“你果然很会说话,怪不得能够先后得到赵焞丰和赵焞安两任皇帝的重用。
老实告诉你,你送进宫里的那些东西都是散疮病人亲手摸过、舔过的东西,你可知如果一个普通人碰到这些东西会有何后果吗?”
吴康贵一听,顿时脸色大变,不禁用颤抖的声音问:“难道……你们打算把瘟疫传到宫里?”
“没错,这正是我们想做的。
拜你所赐,如今和安帝和两位皇子已经先后染病,谢家为了隐瞒这个消息已经封锁了整个皇宫。
对了,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谢家已经知道此事与你有关。
如今整个长春侯已经被查抄,你的父亲长春侯,以及你的妻子儿子也被关进了缉事府接受审讯。
你一定作梦也没想到吧,自己一家老小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被送进缉事府这种地方进行严刑逼供。”仇先生用轻松愉悦的声音说道。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做?!你们还是人吗?”吴康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第一次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就在他刚说完这句话,仇先生的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大笑声,仿佛疯子一般的大笑声。
随着这阵笑声响起,一个人影缓缓了走了过来。
“想不到你也会有说这种话的一天,还记得我是谁吗,吴康贵?”
抬头打量了一下面前那人,吴康贵由原本的迷茫逐渐变得震惊起来,“你是户部左侍郞张荫培?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想不到吧,想不到我不仅还活着,而且还以这种方式见面。”四十多岁的张荫培说话间,脸上露出了痛快之极的表情。
这时,仇先生站起来说:“这人就交给你了,要怎么处置随你喜欢。”说完,他缓缓往外面走去。
“大人,你说过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你不能言而无信!”贪生怕死的吴康贵已经顾不上之前的恩怨,赶紧大声叫起来。
仇先生一边走一边说:“我确实不会对你做什么,但他就难说了。
把你交给他,也算是还了他的一个人情。接下来,你就慢慢享受吧。”
“你不能这样,大人,求求你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求你放过我,大人……”看到从身上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不断逼迫的张荫培,吴康贵声嘶力竭地大叫着。
然而随着最后一下关门声,把吴康贵最后的希望也打断了。
此时,屋里就只剩下吴康贵和张荫培两个人了。
由于手脚都被绳子绑着,无法动弹的吴康贵只能哭着向对方求饶:“张大人,我错了,我是个畜生。之前是我对不起你,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人计较。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吴康贵眼泪鼻涕全都出来了,看上去十分可怜。
张荫培脸上露出了接近疯狂的笑容,他一边用袖子擦拭着手上的小刀,一边笑着说:“吴康贵啊吴康贵,你知道我这等这一天等得有多辛苦吗?
我现在还清楚记得你在缉事府的大牢里是如何对待我的妻女跟儿子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拜你所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一个无亲无故的糟老头子。
你别怕,你会活得好好的。
因为,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的。
来,我们开始吧。”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撕心裂肺一般的惨叫声。
而且一连好几天,这种惨叫声几乎都没有停过,宛如厉鬼勾魂,让人毛骨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