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呢？”
“你都问过好几次了，”庄慕陵有心戏弄，“我还是那句话，任何治疗手段都存在失败风险。”
他其实没说实话。
顾小影是主动积极想要通过催眠找回记忆，而裴擎却是重重阻隔将自己内心世界完全封闭。
两个完全不同的病症表现，裴擎失败是理所当然，但顾小影，绝对会成功。
“那就不做。”
“大哥，你又不是不了解顾小影，我如果拒绝，她绝对会找别的医生催眠，如果你觉得有人能比我技术还好，那我没意见。”
电话那端，传来隐隐咬牙的细微声响。
庄慕陵知道，他是关心则乱，一旦涉及顾小影的安全，平时强大不可一世的裴擎就变成了普通人。
什么理智睿智，通通见鬼去。
“裴擎，人活着，不可能一点风险不冒，你已经暗中帮顾小影清理了顾氏，她才能那么轻易就重新夺回大权。你觉得是为她好，不想她受到半点伤害，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不在呢？”
“我不可能不在。”裴擎回的斩钉截铁，语调却透着偏执。
“你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更不能保证你会比她晚死。”庄慕陵简直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裴擎么？
偏执，愚蠢的像是变了一个人，果然，色令智昏。
“……”
裴擎回答不上来了。
他固然有钱有势，可死神从不管那个人多有钱多有势，该带你走的时候，你永远无法拒绝。
“好了好了，你也别把她保护的太过度了，她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
“再说，你堂堂裴煞星，怎么还带反悔的呢？我这边话都说出去了，你再让我跟顾小影反悔，她肯定觉得我这心理医生是个骗子，你让我脸往哪里放。”
“还有你真要那么闲的慌胡思乱想，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干，比如裴家那边你打算拖到过年不成。”
庄慕陵能跟裴擎相处下来，一方面是从小长大的情分在，另一方便则是心理医生的本能。
跟他在一起，即便是裴擎，也多少能感觉几分平静，无形中减少了发火的可能性，自然相处就融洽了。
“我再想想。”
裴擎没把话说死，可心里却很清楚，庄慕陵说的很对。
反悔容易露出马脚，顾小影看着迷糊，精明的时候可比谁都不好糊弄。
***
隔天，接到顾小影电话时，庄慕陵正在给裴擎换药。
他一手将手机夹在耳朵跟肩头之间，一手稳稳的揭开纱布重新清洗，上药，两不耽误。
可当顾小影那一句“庄先生，我准备好了”冲破耳膜时，手一抖，险些把药撒了一地。
而裴擎即便是痛极，也只是微微蹙眉，忍耐力惊人。
“这么快？”
庄慕陵下意识的反问，令顾小影嗅到些许不对劲的感觉。
“庄先生是没把握么？”她问的突兀，又是质疑庄慕陵所学专业，顿时面上挂不住。
“倒不是，我只是没想到，顾小姐这么快就整理好了公司事宜。”
按照裴擎原本的设想，顾小影至少会忙一个星期才对，可结果却只用了一天。
到底是那些人太废物呢？还是顾小影太厉害？
庄慕陵忍不住瞪了裴擎一眼，似在用眼神质问：大哥，你的人怎么办事的？
裴擎回了个眼神，依然淡定如斯：我怎么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股权变更已经通知下去了，曾敬毅那边又在住院，一时半会的公司倒是没人跳出来反对。”
顾小影自己也没想到会那么顺利，这会的她还不知道，一切都是裴擎暗中下令的功劳。
“是吗？那恭喜顾小姐了。”
“刚才忘记问了，庄先生今天可有时间。”
“有是有，但要到下午。”庄慕陵感觉自己这会就是个提线木偶，线头拽在裴擎手中，他怎么说，自己怎么办。
“我一整天都有时间。”
“那半小时后吧，等下我把地址定位发给你。”
“好。”
挂上电话，庄慕陵也回过味来了，表情古怪的望着他：“该不是你手底下的人会错意，好心办坏事？”
裴擎也早想到了这点，摸了摸鼻子没回答。
他对顾小影的宠爱尽人皆知，那些被他收买的人哪有不尽心尽力帮顾小影的，哪还会不开眼跳出来作对。
更别说，那些人，都有把柄落在裴擎手里，以顾小影跟裴擎的亲密没准她都知道，再加上曾敬毅那前车之鉴，他们岂有不听话的道理。
“算了，来就来，你准备一下。”
庄慕陵表情更郁闷了：“我准备什么？要准备也是你，等下你记得藏好了情绪，可别影响催眠结果。”
***
顾小影来的很快，想着有求于人，还特意带了礼物，都是些k城的特产，说是将来等庄慕陵回去时可以带回去分享。
庄慕陵将她引入一间房间，让她稍等一会，自己去去就来。
顾小影好奇打量着。
整个房间里，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一张转椅与一张软皮沙发，中间隔着一张小木桌，上面摆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盆景。
小桥流水，森林人家，一个木美人横卧竹塌，慵懒沉睡，整体意境很美，难得的是还有活动的水流源源不断流淌着，仔细听，还能听见水流潺潺的轻微响声。
纵然是跟着裴擎好东西见得不少，但像这种奇技淫巧的玩意，着实是第一次。
顾小影一时新鲜，盯着那盆景看了好一会，越看越觉得这盆景做的巧夺天工。
看的太专注，反倒连有人进来了也没发现。
“顾小姐，先喝杯水。”庄慕陵启唇道。
“哦哦。”顾小影应声，眼神却没离开，好奇问道，“庄先生这东西是哪里买的啊？”
“顾小姐要是喜欢，等下催眠结束，我送你一尊。”
到底还是年纪小，对新鲜有趣的东西充满好奇心。这也正是庄慕陵加以利用的一点，用来卸下她心防与紧张感。
“真的吗？那太感谢庄先生了。”她惊喜的瞪大眼瞳，似乎全副心神都被那漂亮精巧的盆景吸引了。
然而顾小影并不知道，真正的催眠，从她踏入这间房间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是以，她也就没发现房间里还站着另一个人，那个令她朝思暮想、刻入骨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