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无畛崖 > 第二十二章 半生许(16)
    是夜,闷热难耐。

    鱼小淮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决定到厨房取些冰解暑。路至丫鬟霜儿房外,恰巧遇到周二公子。

    隔着游廊细看去,周二公子正贴着捅破的一指窗花向内窥视。窗纸上人影幢幢,撩拨的水声隔着木门敲击在周二公子颤动的心弦上。鱼小淮顿时明白了,原来周二公子正在偷看霜儿洗澡!

    可恶!鱼小淮平生最见不得这些个膏粱子弟仗着有钱有势做些鸡鸣狗盗之事!那日在她洗澡时偷窥的人影,多半也是周二公子!这种人,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撕一双!

    鱼小淮握紧拳头正欲上前,脚下却突然顿住了。如果她此时贸然上前,只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周崇抵死不认,她也拿他没办法。况且他是周家公子,没有人证物证,周老爷和周夫人肯定会偏袒自己的儿子。到时候自己这个外人岂不是狐狸没抓着,惹得一身骚?

    俗话说:抓贼抓脏,捉奸捉双。她心下一记,就给他来个就地办案!

    鱼小淮火急火燎赶到周析院子,适时周析刚入眠,苏达随从屋里走出来,见鱼小淮一头大汗,还以为她又要叨扰自家公子,便冷冷道:“我家少爷已经歇了,有什么事明儿个再来吧。”

    鱼小淮嘿嘿一笑,拍拍苏达随肩膀道:“我不找你家少爷,我找你!”

    苏达随心头一紧,林小姐大晚上找他能有什么事?

    鱼小淮凑近苏达随耳语几句,苏达随纳罕道:“竟有此事?哪儿来的小毛贼,周家的庄子也敢闯!你等着,我这就叫人,叫他有去无回!”

    鱼小淮乖顺地点点头,心里按捺不住地欢喜。她只告诉苏达随有贼,却没告诉他这贼就是周二公子。待到仆人赶到抓个现行,看他周二公子颜面何存?

    苏达随叫上几名家丁,鱼小淮带路,疾步驱往霜儿卧房处。几个人藏在墙角边,远远看见果然有一男子鬼鬼祟祟杵在窗前往里偷窥。月黑风高,看不清那贼的正脸。几个人按兵不动,远远观望。那贼也跟个王八似的一动不动。

    苏达随心里嘀咕着:“这贼也太笨了,丫鬟房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感情也是白跑一趟!”

    忽然一家丁道:“你看,他在偷看霜儿洗澡呢!”

    几个人定睛看去,还真是!一个大男人居然躲在窗外看未出阁的女子洗澡,这是何等龌龊!简直下流至极!几个家丁虽是家奴出身,却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在自家眼皮子底下遇见这种事,自然不会轻饶这下流人渣!个个摩拳擦掌,非要打得他不能自理不可!

    此时的周崇正沉溺于美人出浴的香艳画面中,时不时撩舌微喘,口干舌燥,浑身炽热难耐,恨不得一头扎进浴盆里,和美人共享鸳鸯浴。哪晓得身后几双怒火冲天的眼睛恨不得把他烧焦。

    几个人一合计,上下包抄,没等周崇反应过来,已经被裹了麻包,浑身上下一顿拳脚。

    水悦山庄出了采花贼,免不了引起一番大动静。苏达随和一干家丁拖着沉甸甸的麻袋到正厅听后周老爷处置。

    大厅之中,四下无声,只断断续续传来丫鬟霜儿的呜咽啜泣,其余人等皆怒目而视,生生要将那贼人活剥。那贼被一顿殴打之后陷入了昏迷,此时正瘫软在地,安静地很。

    周析被庄中的喧闹惊扰,听说庄中进了采花贼,此时正在大厅审问,便也起了身,由丫鬟携着到了正厅。鱼小淮和周析在厅下坐定,便有家丁端着一盆子冷水往麻袋上浇。

    一盆水当头泼下,袋中的贼醒了,挣扎着想站起身,又被另一家丁一棍夯倒在地。

    周老爷面色凝重,鹰鹫般的眼神在麻袋上扫视一圈,不怒而威,“开始问吧。”

    家丁道:“是”,转身面向麻袋,发出一连串质问:“说,你是哪里来的,到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躲在霜儿的房外偷窥?谁借你的胆子敢在周府的庄子里撒泼,你到底是何居心?快说!若不从实招来,休想拖着你的狗命从这里爬出去!”

    袋子里的贼挣扎着跪起身,憋了半天,从牙齿缝里厮磨出一句切齿的话:“狗奴才,我是你周二大爷!”

    这声音满堂的人都听得出是谁,只有问话的那家丁宁愿自己听错了。木棒咣当一声落地,整个人怔了足足五秒钟,而后腿像筛子一样抖动起来。

    莫说旁人,连周二公子的亲娘周夫人都怔了一怔,谁承想这袋子里的采花贼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周夫人大叫道:“快,快!快把我儿弄出来!快点!”自个儿先扑了过去。

    这档口,家丁都知犯了大错,个个争先恐后给周二公子松绑。大厅中顿时炸开了锅,家丁丫鬟们偷偷小声议论起来。

    “他们居然把二公子抓了,这下可有他们好受的了。”

    “不是说采花贼吗,怎么是二公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二公子偷看霜儿洗澡?”

    “……”

    周析坐着未动,噙了口茶,目光徐徐望了望鱼小淮,又回眸到茶盅中漂浮的叶片上。

    周二公子摸着后脑勺,青红一片的脸上涨满怒气,愠色骂道:“哪个狗娘养的把老子裹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说,你们几个,是谁做的!”

    周二公子所指之处,个个心惊肉跳,步步退后。周二公子随手捉了个年岁小的家丁,揪起他的衣襟问道:“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去喂狗!狗娘养的,敢骂我!”

    那家丁慌乱摇头,嗓音因害怕而变得喑哑:“不,真的不是我……”

    “是我,是我让人抓的。”

    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话里没有惊恐,没有不安,而是义正言辞,字字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