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暮和十九是在一场野外boss战里认识的。
当时她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散人，指望着从野队里捡个漏，寻找一位幸运的民间绝世高手抱个大腿。
是上天的旨意也是命运的安排，她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相中了滔滔不绝的十九。
“野外boss来个奶再来个坦克就开打啊，帅气小姐姐带你飞！”
“哎就你，那个长得贼漂亮的妹妹，妹妹看看我！”
“知道什么是高手不，等会就让你见识一下——”
十九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可也是个量级不轻的飒美女，通身气质爽利，尤其一双直勾勾看人的眼睛充满说服力。
吹暮当时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跳得很快，觉得这或许就是命运中的绝美相遇。
——于是，当天她就和十九来了个激丨情boss十连跪。
从城南复活点跪到城北复活点，boss被群殴死前两秒她还被一爪子拍进沟里怀疑人生。
“……”
近乎死寂般的沉默中，吹暮终于回过了神。
可就这情况，她宁愿自己是个啥都看不懂的傻子。
真的，她从没见过那么惨烈的局面。
吹牛逼还能他妈吹到正主头上——瞧这画面，人家说不定把那危险发言从头到尾听了个一字不差。
吹暮在两人身上看了一圈，想打个通讯。
找人救场？
不，她想问问哪家的墓碑比较适合十九这个傻逼。
还没等吹暮付诸行动，便看到十九往前迈了一步。
吹暮：“？”
姐妹你怎么回事，在大神面前秀一波再死没什么好荣耀的啊喂。
十九动作快，吹暮来不及把这不要命的拽回来，就看到她伸出手，笑得自然又狗腿：“啊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玖神？！久仰大名啊，我姐妹特别喜欢你，觉得你超帅的，可以给她签个名吗？”
时玖：“……”
吹暮：“？？”
姐妹你也太狠了八？
你找死怎么还拖上我呢？
而且！！你牛批你抬头看人啊你低什么头！！！
时玖没什么表情地盯着眼前动作洒脱，实则已经把头低下去的人。
——他看上去不好糊弄，眼神里虽没多大情绪，却气势逼人，吹暮一个在一旁吹风的都觉得hold不住，虽然心底吐槽了一万次十九傻逼，可到底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十九觉得自己脸和伸出的手都他妈僵了的时候，才听到嗤地一声轻笑。
脑内数羊的动作一顿，她抬眼看他，有片刻错愕。
然而时玖却已经扭头走了。
……走了？
……
吹暮看着那道身影消失，不知道是被这名场面吓住，往时遇到帅哥，最后还要来句“哇啊啊啊啊啊哥哥上我”的习惯都给忘了，三步两步走到十九身边，压低了声音：“你想死啊？”
十九原地站了两秒才回过神，脚一软，幸好吹暮在旁边扶着，不然这会儿铁定跪。
“我操吓死老子了。”她呼出了一口气，劫后余生一般抹过额头不存在的汗。
“你也知道？”吹暮睨了她一眼，怒其不争地笑了，“怎么你说那么大声的时候没想到这个下场呢？”
十九又缓了缓，再抬头时语气微凉：“吹牛逼还考虑后果那能叫吹牛逼吗。”
吹暮：“……”你还有理了？
“我要早知道他在这里今天我会说那个？”十九嘶了声，也是满心绝望，“而且刚才那他妈是什么？！那是鬼吗？！”
吹暮本来还想采访一下她的心路历程的，听到这话后知后觉，也狐疑起来：“对啊，为什么玖神会在这里。”
亦是这时，这被吓得脑子短路的两个人才想起来，这会儿是《白塔》开服……
也不能怪她们，谁让她们一登录就遇到了一尊大神，加上现场惨烈，以至于开服这回事都忘得干干净净。
“这哪啊。”时玖一走，十九的行动力也跟着上线，意识到这点后，站直了往四周打量。
这才发现她们在一个被石墙包围的空间里。
除此外，只头顶一盏光线昏蒙的灯。
全息游戏也好，传统游戏也好，开服进去十有八九会在新手村。
可哪个游戏的新手村有鸟不拉屎这种设定？
可也并非没有例外——
吹暮合理猜测：“开服副本？”
十九唔了声，四处看了看，招了招手，却只能看到一面显示基本资料的半透明屏幕。
时玖明示身份时就打开过这个面板，理论上没什么可看的，但鉴于他开得快收得也快，十九想再次确认。可惜重新看下来，发现除了id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东西了。
其余的……连属性和装备都没有。
“该不会是新手教程吧？”吹暮又猜，“随着副本进度开启游戏功能那种。”
可新手教程一般是独立副本，怎么会有队友？
十九索性不继续猜了，捏了捏后颈，抬脚往外走：“想那么多不如出去看看。”
朝着时玖离开的方向走。
她其实不太想跟着那个人，但这地方四面石墙，只有一个出口。
希望那位冷酷boy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已经离开这鬼地方大杀四方了，十九想。
*
结果十九刚和吹暮走到外面就啪啪打脸。
时玖这个冷酷boy好端端站在不远处，虽然只留给她们一个高不可攀的背影，然而却真实存在着。
十九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又哐当一声被砸得粉碎。
行吧，不是幻觉。
吹暮又不淡定了，因为没有私聊频道，在十九耳边压着声音：“玖神这是在等我们吗？”
十九翻了一个白眼：“你敢有这自信吗。”
吹暮：“……”
吹暮：“我还真不敢。”
她觉着十九虽然大话有点多，可有时候看事情还挺准，她们这等凡人只够给大神喊啊啊啊啊啊啊的。
让大神等？她们何德何能。
但大神为什么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的答案也来得不晚，片刻后，一道嘶哑而古怪的声音低低沉沉地从前方传来：“人到齐了啊……”
吹暮嗷了一声，十九一怔，才发现这地方不仅时玖一个人站着。
怪就怪时玖太耀眼，也怪这个人过于不显眼——是个披着破布斗篷的老头，身量低就算了，五官也蒙着一层晦暗，一眼看过去十分阴森。
“尊贵的客人们，随我来吧。”随着十九打量他而来的一阵安静，他又开口。
十九皱了皱眉，看了看周围。
仍旧是被石墙包围的空间，但不再是房间，而是一条甬道，延伸向不知名的黑暗。
“不是，这是哪？”她下意识道。
“这？”老头闻言顿了顿，旋即古怪地笑了两声。
许是为了增加恐怖氛围，随着他的笑声，甬道深处的黑暗中卷来一阵寒风，还带着呜呜的响。
吹暮寒毛都竖起来了：“这什么鬼。”
老头听到吹暮有点失控的低呼，笑声又浓了几分，片刻停歇后，才幽幽解释：“客人们，这里是艾维塔监狱……再不走，就赶不上‘盛会’了。”
盛会？
“我怎么觉得我们这是要被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吹暮忍不住拉了拉十九的衣摆，轻声嘀咕。
“什么盛会？”十九没看她，盯着那老头，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一个监狱能开什么盛会？”
老头又是笑，然后才回答，语气晦暗不明：“身为这座监狱永远的囚徒，如果没有调剂的盛会，生活会多么无趣呐……”
末了，他朝两人招了招手：“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吹暮被这眼神盯得浑身发毛，正想跟十九说什么，却看到十九一揽她的肩膀，转身摆了摆手：“那拜拜。”
吹暮：“……”
老头：“？”
“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没面子啊。”十九像是看在他给自己解释过几句的份上，也很大度，回过头斜睨了他一眼，“骗你妈呢，你家囚徒住这地方的吗？”
吹暮一愣，才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地方看起来确实有监狱的感觉，可却没点牢房的味道，连个栏杆都没有，随进随出的。
更不提那让人满心槽点的“盛会”了。
不过……朝npc暴言真的可以吗？！
十九不以为意，扯着吹暮就要走。
她这一系列举动俨然是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同伴”。
时玖没动，只在听到她那句暴言时回头扫了她一眼。
然而，她们还没走两步，身后一阵爆笑。
比刚才古怪的笑声还高了几个八度，沙哑中带了丝尖利——
“不愧是被白塔选中的闯入者——”老头的声音裹着几分愉悦，“但到底能不能逃出这里，真是让人好奇啊！”
十九略带惊讶地回头，便有一阵扑面的风袭来，将她吹得硬生生往后倒退了几步。
等她站稳看清眼前的画面，发现那个老头已经不见了。
吹暮：“啊啊啊啊什么鬼！！”
十九：“……”我也想问什么鬼。
只不过……
十九冷静下来，拧眉仔细想了想，琢磨着那老头说的话——白塔选中的闯入者？
……这还真是副本？
那她到底走不走？
【身份通过：闯入者；能力：无需钥匙开启三道锁】
【任务：躲避囚徒和狱管，逃出艾维塔监狱】
正纳闷着，十九听到了一句提示音，和同样听到的吹暮对视了一眼，又发现一道蓝色的箭头落在了对方头顶。
“这到底是什么？！”吹暮有点慌。
没等十九瞎猜，那边响起了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是副本。同一副本给玩家随机分配角色，角色各自领取任务，最先完成任务的玩家获得胜利。”
十九愣住，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白塔》不是传统的rpg，是用不同背景的‘密室’组合起来的游戏，”说到这，时玖看向十九，“看过宣传视频？”
……你科普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互动？十九心底翻了个白眼，却不明着抬杠，啧了声：“看过。”
一说完，她又是一个晃神，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宣传视频里，《白塔》里的场景有很多，根本没有固定风格。
也就是说……
“没有固定的风格只有一个解释，游戏场景是多重的，玩家进入场景会有不同的身份……”
也有不同的任务。
比如现在，他们就在以监狱为背景的游戏场景中，担任着“闯入者”的身份，任务……就是逃离这里。
看他们聊起来没什么障碍，时玖又是个帅哥，吹暮的胆子也就大了点，当下问道：“那玖神知道刚才那个npc是怎么回事么？！”
“也许是保护者，也可能是陷阱。”时玖淡声。
十九和吹暮一愣，也就是说，他其实也不确定？
……但从十九一个暴言获得的结局来看，那老头十有八九是来挖陷阱的。
“你可太能了……要不然真的跟着他，我们不是得死得很难看。”吹暮忍不住朝她道。
十九那点沾沾自喜还没上线，就看到一道黑影呈抛物线向她飞来。
她下意识接住。
——时玖从那老头离开的地方捡起了什么，丢给了她。
十九摊开手看，一个十字架的挂饰。
“应该是某个任务节点的道具，你解开的陷阱，就是你的。”时玖直起身，扭头往外走，“运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