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跟着人进了一座塔前，走得还挺快。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满世界纯白的环境。
瘆得慌。
进了副本，光芒一过，机械的女音亲切地提醒她加载完成，她正松了口气。
下一秒，眼前一片纯白雪地，一望无垠。
“……”天要亡我。
时玖却未多说什么——或者说，这位沉默寡言的大神从“谈妥”开始，就不怎么说话了。
想了想，十九抓了抓鬓角被风吹开的一点碎发，开始哼歌。
她声音不大不小，与踩在雪地的吱嘎声混在一起，听上去竟有种错落有致的美感。
……如果这首歌不是《老鼠爱大米》的话。
时玖徐徐扭过头，声音内似有似无的冷意和寒风不相上下：“你喜欢的歌……还挺复古？”
十九眨了眨眼：“谁说这是我喜欢的歌？”
“……”那你还唱？
“我觉得它适合你啊，你看这冰天雪地，你看玖神你这追求游戏难度的赤诚之心——就像老鼠爱大米。”说着十九感动地鼓了鼓掌。
“……”时玖觉得自己至少有好几年没遇到过这类人了。
最后他只得轻轻抛下了一声：“你还是唱你喜欢的吧。”
果然，这女人也算不负众望：“想唱就唱！要唱得响亮——”
“……”
这会儿唱得还挺在状态，甚至他妈的有点上头：“……就算没有人为我鼓掌！”
忽然，本来当她死了的男人忽然三步两步上前——
“至少我还能够……卧——”
十九看起来唱得投入又深情，然而却一直在注意着他，看他往这边走这样挪步，却不想他动作那么快，那个槽没能开口，就被他捂住了嘴。
她正要挣扎，耳旁带着热气的声音熨在耳廓：“又要咬？”
低低的，混合着清冷的香。
“……”十九乖乖闭上了嘴。
“有声音。”男人没理会她，又压低了点声音。
本就低的音又被刻意压着，哑而带磁性，电流似的窜过。
十九浑身不自在，心思有些放飞难寻，等意识到他说的“有声音”是怎么回事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是这时，那苍茫雪地内，一个沙沙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像是什么，踩在雪地里的声音。
是谁？
十九这会儿觉得怪怪的。
仿佛是该全神贯注，可又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
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十九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住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忽而从远处的矮坡后走出。
一个……瘦小的女孩。
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身上的衣裙单薄，还在瑟瑟发抖。
她一颗脑袋缓缓抬起，也注意到了两人，一双大眼睛泛着水光：“你们……”
还没说完，啪叽一声，倒进了雪地里头。
十九：“……”这啥情况？
“npc。”时玖言简意赅。
“……要带她走吗？”十九皱了皱眉，“不过带她去哪，她又从哪来的。”
显然，这问题时玖也没法回答。
他松开十九，走了过去。
他一走，仿佛带走了一抹暖意，让十九忍不住摸了摸有些凉的鼻子。
经确认，这小姑娘还活着，然而……
十九环顾四周，除了起伏的白色雪地，漆黑的天际……再没有别的。
莫名其妙【获得昏迷小女孩npc*1】的两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摸不清楚方向。
“让我用祖传的算命方式掐指一算。”干等着不是办法，十九想了想，开始捏手指。
最后，她指向某个方向：“就那边——”
话还没说完，她对上时玖冷冷淡淡的眼神，登时一噎。
不是，他这啥眼神？
感受到她的视线，时玖眼皮一掀：“蒙的？”
十九：“……”
她听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害地笑了一声：“您知道您早说啊？要不您老给我指个方向转一转？”
这话挑衅的意味就很明显了，时玖却摇了摇头，背起瘦弱的npc，道：“……就往那边走吧。”
十九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都想好了，这人一说不信她立刻拉倒。
结果你还走了——
那你拽个屁？
十九看着人的背影掀了个白眼，可惜白眼掀到一半，却因为时玖回头生生打断，她眼珠子一转，脸上顿时只剩一个灿烂的笑容。
“玖神赏脸啊。”
时玖听着这话，只凝视她那张飒气的脸，缓缓勾起嘴角，轻嗤了一声。
玖神叫得挺顺溜，结果该不该乱说的话倒是一句没落。
他不常笑，几次却都是有些嘲讽她的意味。
十九一时间心情复杂，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瞎几把指一个位置了。
*
结果，两个人最后只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几百米。
翻下一个坡后，十九松了口气。
下一秒，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她本来就怕一直按着自己的方向走却什么都没看到……
但也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只见茫茫雪地里，赫然是一座……破败的游乐场。
——这地方怎么会有游乐场？？？
远远的，十九还能看到摩天轮的一个车厢挂在钢架上，随着寒风颠簸了一下。
“……”这他妈到底是摩天轮还是过山车。
时玖脸上却没有什么情绪，默默地走在前面。
继续靠近，十九惊奇地发现这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游乐场居然还有个完整的围墙。
正门还站着人。
那人穿着一条破旧的红色灯笼裤，裤子长得耷拉在脚边，却掩不住一双黄色大头皮鞋。
……实在是一个很抽象的打扮。
而这位模样也有些抽象的哥们儿看到几人，登时眼前一亮。
没等十九走上前，他就举起手，高声道——
“欢迎！欢迎来到雪地游乐场！在这里，你们将获得无尽的快乐——”
说完，一阵风吹来，摩天轮上挂着的那个车厢再也挂不住，砰地落在地面。
还带起“啊！！！！”的一声尖叫。
看门的：“……”
十九＆时玖：“……”
“嘿嘿，抱歉。我们游乐场太久没有客人了，有些小问题……”
十九心想这他妈是小问题？
“不了不了，我们不是来玩儿的。”十九拼命摇头，转眼看了看仍旧昏迷中的小姑娘，指着她道，“你们这儿有没有急救中心？这有个小姑娘要死了。”
这里是游戏，她当然知道一切都不是巧合。
然而以上次在监狱里自己得到的教训来看，十九争取在这一次做个正常人。
可惜，她想做个正常人，这会儿在这个副本遇到的……估摸着都不是正常人。
看门的听着她的话，久久沉默。
沉默到十九有些憋不住时，他缓缓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死了？没事，在这儿，哪怕是死人也能复活……”
十九眯了眯眼睛：“代价呢？”
大家都是老玩家，都懂。越是这样的事情，就越是有代价。
“她对你们而言很重要？”看门的看向那位被时玖背在背上的女孩，咯咯一笑。
十九看了看她，在时玖开口前抢答：“对，她就是我的命我的光我前进的方向，不管如何我都要救她！你快告诉我我该做什么！”
“……”
看门的笑起来，一张胖乎乎的脸上，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既然如此……当然更要来这儿了……”
裹挟着雪粒的风从远处卷来，带着挥不去的冷意，扫向看不清的远方。
大抵上攒足了悬念，看门的一字一顿：“想得到什么，就要用什么来换……既然你那么在意她……我这就替你们开……”
“我明白了，”十九打了一个响指，“我们这就走！”
看门的：“？？？？？”
十九确实是想走的。
她想着这个地方玄乎，进去了未必能出来，干脆一开始就不去。
而他们既然一来是在雪地，而不是在游乐场门口，应该说明了这个地图里还有其他可去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够智能的缘故，看门的这会儿被她搞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那张脸就差明晃晃地写“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了。
可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小姑娘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救……救救……救救我……”
十九看了看她，嘶了声：“真惨，可我还是想走咋办。”
看门的：“……”这届玩家这么冷漠的吗。
时玖则是轻挑了挑眉，看了她一会，不知道是对她毫无同情心的表现惊讶，亦或是有别的考虑。
“玖神支个招？”十九最不受得这种有所深意的目光，也不乐意搞事情了，转头甩锅。
“你觉得走得了？”时玖反问。
十九心想我就算知道也得争取吧。
谁知道，下一秒天旋地转。
她意识模模糊糊间只感觉到有人攥了攥自己的手腕。
等清醒过来……
“……草还真的被强行送进来了。”
两个人站在游乐场里，旁边是人来人往，设施比想象的可怜。
且不知道他们到底位于哪个角落。
十九眨了眨眼，看清了那些被放大的破烂设施，认命地踩在雪地里，只觉得风萧萧兮易水寒……
稍微梳理了一下情况，十九一个个字往外冒：“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这妞救活了然后离开？”
时玖啊了声，算是承认了这个假设。
十九忍不住嘴角一抽，干脆扯了一个从旁边走过的人。
“兄弟，问一句，你们这的急救中心在哪？”
被扯住的npc：“？？？”
十九又耐心地说了句：“不是说这里什么都能换么？”
那个npc顿了顿，看了看两人，才点了点头：“你们……得先换兑换币。”
十九皱了皱眉。
什么玩意这么麻烦？
“兑换币咋整呢？”
npc扬了扬下巴：“参加项目——”
十九心里咯噔一声，扭头就看到那座摩天轮。
疑似工作人员的npc正把那个从高空坠落的车厢拼凑起来，眼看着要潦草地往钢架上挂。
十九：“…………………………”
这个用命换命也太真实了点？